阿金

序

阿金写的是一名妓女的故事。想写这样的人物以经有很多年了。几乎从我接触到这个名字开始。不过一直不敢下笔。实在是对这个行业没什么概念。现在听多了，也看（书）多了，觉得有一点把握，却还是战战兢兢的。我不知道我写的阿金与一个真的妓女有多象，不过我总相信会有一个这样的人的。也许，象阿金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2006年注：年轻是狂妄的本钱。这也是2000年左右的旧作，看过就好。什么样的历练，什么样的文笔。

我又再次点燃了一支烟。今天有三包了吧？我看着袅袅上升的烟，苦笑着想。我知道抽烟对我有害，就象我知道这种迎送生涯终究没能让我有好下场。可是我却是如此无可自拔的爱上这些会伤害我的事物。也许，我恨我自己，所以残害我自己。如果我有一把刀，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刺向我自己。我对自己的身子一点，丝毫，完全没有任何的眷恋。

妈的。哪来的时间胡思乱想。今晚再拉不到客，明天就该要饿肚子了。不管了，用硬拉的也要拉到一个。

过了一会儿，我如愿以偿的拖着一名凯子往酒店走。看他的样子好不颓废的，刚失恋吧？管他的，反正有生意做就好了。想着也好笑，哪有嫖客被拖在妓女身后往酒店走的。不过刚才我去搭讪他时，他倒答应得挺认真的，不象开玩笑。

站在电梯里，我不禁想起第一次接客的情形。我还记得那个大胖子在我面前变硬，发红，然后发出象猪猡般的嚎叫。我竟然有大笑的冲动。不过，我倒是轻易的达到高潮。当然这和大胖子没关系。我是靠自慰的。我的敏感带在尾椎第三节左右，只有姆指般大小。结果那个大胖子很高兴，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给了我不少钱。从此我每一次接客都会达到高潮。一半为了钱，一半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看来，我天生就有当妓女的本钱。忍不住，我冷冷的嘲笑自己。

到了，306号房。每一次接客我唯一坚持的事就是一定要在这家的306号房办事。因为， 在这里，我是主人。还记得我第一次接客的次晨，306号房里的大床上有着我的落红；大概比一巴掌大一点吧？在户外阳光的照射下，是那么的触目心惊。就象盛开的红玫瑰被无情的摘下在脚下蹂躏；不过摘下这朵玫瑰的人不是别人，是我
自己。 那天，我坐在306号房抽了一个上午的烟。没有眼泪，我眸中只有淡淡的嘲讽。是多么的容易的啊，我就这样抛弃了女人的枷锁。不过我自己却也从此万劫不复了。

干！没来由的多愁善感个鸟。呸、办事吧，人家都冲好凉出来了。

结果事没办成；他的事没办成。他在我身上瞎折腾了一阵后颓然躺到一旁去。我倒是在那里自得其乐了起来，所以连他从我身上起来都没有发现到。我是在激情稍退过后才发现身上空荡荡的。眼角一别才发现他在一旁很惊异的看着我。我望下一瞄，看见他软趴趴的棒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也吃吃的和着笑。我灵光一闪，对他说：

“你是兔儿爷吧？”看他怔了一怔，我只好改口。“你是基的吧？”他的脸突然微涩，低了下去。“渡夜五百，房租你付。你没办事是你家的事，钱照算。”

我翻下床找香烟。光溜着身子抽烟也是一种享受。我看着他翻着钱包，也只掏得出三百块。他拿着钱递到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身上没那么多钱，明天去提给你好了。”

我连忙接过钱，挥了挥手道：

“算了，反正你没办事。”

其实心里已经在大笑。果然是凯子。有时候被操得半死都还没能赚上三百元呢。这下我又整个月不愁吃穿了。

我点了烟，坐在房间的藤椅上，一只脚放在玻璃几上，便开使细细打量那个躺在床上的大男孩。

在我接过的客当中，他是最好看的了。并不是因为样貌，身材，或年龄。是因为气质。我接过的客当中不乏高大威猛，年青力壮或英俊潇洒的，但每个到了床上都是一个样：急色。当然，你能期望来嫖妓的人有什么好货色。不过眼前这个气质倒干爽得很，象出家人一般。。。嘿，是出家人，不近女色嘛。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象是听见了我的笑声，转过来瞄了我一眼。说道：“你也瞧不起我吧？”可以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一股冷笑打我的胸腔串出。“哟，瞧您这是说什么来着。我那敢瞧不起您那？”“对不起。。。”他瞧了我一会儿，终于闷闷的说，然后又别过头去。

我忽然觉得不忍。他不是属于我的世界的。他不同于那些我看惯的世人。我所嘲笑的人当中，应该不包括他。他象。。。一朵下凡的夕云。

算了，瞧在三百元的分上，安慰安慰他吧。反正也只一个晚上的事。我坐到床侧，递过我手上的那包烟。他微一迟疑，抽出一根烟。看他生疏的点烟，一定是个生手，没抽过烟。果然，才吸一口就呛得咳了出来。我连忙夺走他手上的烟，连同我的一起捻熄了，然后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流入。

再次坐到他床边，他已经快哭出来了。“我很逊吧？连抽烟都不会。。。”他说。看着他，我很兀突的说了一句。“要哭就大声哭吧，没差。”

而他真的很听话的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我叹了一口气，抱膝坐在他身边。望向窗外，一时千头万绪从我的心底狂涌而现，而他的哭声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陪衬。

我想起我辉煌的学子生涯，富裕的家庭，大学骄人的成绩，心中忽冷忽暖的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我耳边又想起中文老师的声音，念着李清照的词：

“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我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只知道哭声由饮泣转而变成嚎啕大哭，再渐渐的变为抽搭。

“我其实并没有特别看不起你。。。”我说，很想抽一根烟。妈的，这么大不抽烟，还得累老娘陪你一起憋。

“我看不起所有人。”我冷冷的接着，嘴角抽搐了一下。

“包括我自己。”

“不过别人都特别瞧不起我。”他闷闷的鼻音从枕头里传出来。

“我真的受不了了。”

“嘿，人人也特别瞧不起我。”忍不住了，我抓出一支烟猛抽了起来。受不了你就给我滚吧，老娘想抽烟。

“我不会看不起你。。。”他急急忙忙的接了一句。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真是乖宝宝啊。

“没差。我要是在意的话我早跳楼了。”我从鼻子哼了一声，接道：

“你要是气不过人家瞧不起你，就也瞧不起他们啊！仔细算算，世上值得尊敬的人没几个。”

我喷出一口烟，追加了一句。

“要真的受不了，去自杀吧。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别做人。”

他没作声。

我静静的抽完烟，捻熄了烟头，开口说：

“有没有对象了？”

“有过几个。”又是闷闷的声音，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不做声是不是？这倒好，老娘正想睡呢。

我正躺下身子想会周公去，他又加了一句。

“我觉得自己很贱。。。”

哈？在我面前说贱？哼，懒得理你。

“这么容易的倾心于别人，这么容易的与别人发生关系。”他接到。

我一口气逆了，咳了一下。

“那你和几个人睡过了啊？”我不怀好意的问道。

“大概。。。五六个了吧？”他吸了一下鼻子。

“呸，那你到我这种地步才喊贱吧！我一天睡一个哪。”说贱！我和你卯上了。

“世上有谁不贱？哈，倒是没几个看得清楚。。。”

他大叫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几乎吓了我一大跳。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坐起身子大声叫道。

“我无法忍受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真情而无法得到回应。我不要每一次的牺牲都换来失望。我什么都可以奉献给他们啊，为什么他们这么无情？难到我这么廉价吗？为什么几乎是发生关系后他们就离我而去呢？我真的这么贱吗？我没有可取之处吗。。。”

说到后来，他又倒入枕头中大哭，声音都有一点嘶哑了。

我看着他抖动的双肩，无语。可怜的孩子，他给搞混了。我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怜惜，就好象在街上看到迷途的小猫一般。他这那里叫贱呐？叫迷茫还象一些。

我起身倒了一杯水，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喝下去。他这时已经停止哭泣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了水。

“怎么称呼啊？”我又点起另外一根烟。他楞了一楞。

“。。。叫我小刚就可以了。”不错啊，还懂得要隐瞒真实姓名。

“你可以叫我阿金。”我吸了一口烟，转过去向着窗户的方向，缓缓的吐出。

大约有两三点了吧？外面的灯都灭得差不多了。我吐出的烟婉延的描出了一层烟雾渺漫，好象这座城市只不过是一个幻象，而我好象在做着梦。可惜，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我没有一只可以把我从梦中拍醒的手。

“你大概相信肉体和灵魂的结合这种鬼说法吧？”我悻悻的说。

“我总认为爱能随着肉体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然后似乎察觉什么似的打住。我就知道问题出在这里。

“你觉得没有爱情的性行为很肮脏吧？”他点了点头。

“那为了使发生性行为的理由看起来更堂皇一些而欺骗自己的做法叫什么？”他无语。

“那叫愚蠢。”我轻轻的呼出一个又一个圈形的烟，象圈套般的一个套着一个。

“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贱完全是因为你把每一次的心动误认为是爱情。其实你内心深处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冲动罢了。只不过你潜意识中总是否定这种想法的，因为你渴望爱，所以放纵自己去牺牲。看清楚一些吧，把冲动和爱情分开来。这样对你对别人都好。”

“其实如果有性冲动而行动是可以的，之是不要把心放下去瞎搅和就成了。”一口气发表完长篇大论，我猛抽了几口烟，看着他的反应。

他靠在床头默默的想了起来。脸上倒是没有了自厌的表情。这就好。我抽完手中的烟，往枕头一靠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睡前似乎听见他在道谢。我悃得很，想报恩的话等下次吧。

第二天我睡到近中午才醒过来。甫入我惺松睡眼的是放在玻璃几上的油条，豆奶还有两百块钱。一股百味陈杂的滋味打从心底蹿出来。暗骂了一声傻瓜，心中还是很感动的。我在二十岁大学毕业之前接触的净是一些上流社会的人渣；二十岁自愿卖身后接触的则是社会的人渣。小刚则象是一股春风，吹进了一间陈年腐朽的老屋，带来了惊螫的消息。我不禁有点后悔当年的冲动。年少啊，做什么事都想不清楚。奇怪的是，当时我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呢。

近正午的阳光泄得满屋子都是假象般的纯净。我也突然有所了悟。这世界还是有很多人与事物是我所没见过的。我不能让我所知道的一方天地限制了我的展翅。

我大步踏出306号房。


跋

如名，这只不过是个序幕。不过他本身也是一个短短的故事。我曾答应过自己决不腰斩长篇，所以我一定会完成一个故事才投稿。

而人生，则是由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串连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