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关爱情的传说

跋

一直想写一个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终于写出来了，也算是交了一份功课。故事里的人物性格，如果读者觉得现实不搭钩，就当作小说家言，看过就算，不必认真。

初稿于：200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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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胡宝，年廿七，警察。我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是“保护”，所以同事们都说我天生就注定要当警察的。其实我倒觉得，保护不一定是要指警察。军人也是保护，保镖也是保护。甚至成为一个丈夫或男朋友也是保护。

他，杨龙，比我小三个月，所以一辈子都只能叫我“哥”。体育老师，身材棒得不得了，但还是比我矮了半寸。从高中认识起，整整一十一年，纠缠不清。

2．
昨天晚上他问我，“哥，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

那时，我们刚刚造完爱，我正靠在他的肩颈处休息。鼻端传来他独有的体味。那是一种皮肤长期在汗水浸泡下所发出的味道，洗也洗不掉的。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只是点了一只烟，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递给他。

我什么也没说，心中只是想：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

半晌，我说：“你今晚不回去，弟妹不会问么？”
“我和她说，跟你喝酒来着。她大约当我醉死了。”
“你小子啊，刚刚蜜月回来，就不要老婆了呀？”
“我和她说要来见你，她也是很赞成的。”
“嘿，周末出来吃顿饭吧，当我为你们接风。”
“嗯，我和她说说。”

又半晌，他说：“哥，你还记得后山吗？”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吸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3．
当年在高中，我们俩都是寄宿生。学校后面有一个小草丘，不高也不矮，不大也不小。背着学校的那一面，有一块平面大石，我们常常去那里，躺在石头上聊天。小丘没有名字，所以我们都说：“去后山吧。”

小时候爱玩，成绩都不是很好。但他至少对体育有些天分，而我呢，则一心想混到毕业，然后去考警校。两人都不爱读书，所以臭味相投，常常溜到后山，一人一口烟，天南地北的打屁。中学时没有什么零用钱，烟都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共抽的。

年轻时候，话题总是离不开对于性与爱情的好奇。有一天话题扯到接吻上。说着说着，我问了一句：
“这么多女同学，你最想吻谁啊？”

半晌，他没有出声。我转过头去，却发现他正在盯着我瞧，嘴角似笑非笑的。我心中一动，来不及思考，就俯过身子，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一刹那间，两人都有些怔忡。倒是他比较快反应过来，伸臂揽过我，往我的唇结结实实的吻了下去。唇舌纠缠，良久不已。

那是我们的初吻。

过后谁也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只是好像吻上瘾似的，一有机会就是两分钟的热吻。我的接吻技巧就是那样炼出来的。不过当年也只是接吻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机会发生。不是没有过想法，但是接吻就已经让人提心吊胆的了，更深入的更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4．
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毕业两年后。

毕业后，我如愿考上警校，而他，也如愿的进入师专受训当体育老师。开始两年，一来我警校的训练比较紧凑，二来交通也不太方面，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去找对方。每个星期固定通一次电话。当年还没有网络这玩意儿，手机也不普遍，所以通讯还得要安排的。当年约好了在星期六晚上八点钟通电话，两年中倒也没出过差错。同学知道我星期六的这通电话，都调侃我，还让我把女朋友的照片拿出来看。闹不过他们，只好借老姐的一张旧照片来混蒙过关。他们居然也信了，还猛说我们俩有夫妻相。

说到照片，我和杨龙都不是喜欢拍照的脾性，所以身上一直都没有对方的照片。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照片。我只要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就能看见杨龙的模样。比照片还真实。

过了两年，我的训练进入实习阶段，比较松了一些。趁着暑假的时候，搭了六个小时的火车到他读书的城市去找他。

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守护的警卫甚至在打瞌睡，我轻轻松松的就走入学生宿舍区了。找到他房里时，他正一个人穿着件背心在书桌前看书。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一看见我，呆了一下，随即开心地跳了起来，冲向我，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鼻端传来他熟悉的体味时，突然两年来的思念如缺堤洪水般的向我席卷而来，我不禁狠狠的吻着他。而他也很迫切的回吻我。我们两人就如此忘我的接吻，直到不得不换气为止。我们气喘吁吁的分开，额头对着额头，对望良久。他的眼色深沉，微哑的声音说，“宝宝，我好想你。”那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昵称叫我。我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记忆中的男孩，已经逐渐成长。

我抱着他的手臂紧了一下，说，“怎么不叫哥？”他也不答，只是把我拉到床上。我心里雪亮，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倒是有些期待，有些紧张。

第一次进入他时，其实是很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觉得疼。可是进去后，却又控制不了自己，反而有些急躁的抽动了起来。我看着他因为疼痛而轻微扭曲的表情，有些恍神，一会儿就高潮了。我看他的老二还是硬邦邦的，就用嘴巴帮他吸出来。过后两人拥着躺在他的床上，静静的感受彼此的体温。

那年，我们二十岁。

和龙造爱好像是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双方都很有默契，几乎什么都不用说。

而这样的关系就一直维持下去。直到现在。有时，是我干他，有时他也会干我，有时则是互吹了事。怎么干则看心情，而通常都能够尽兴。只要对方是杨龙就行。

奇怪的是，警队里不乏英俊的小伙子，可是我就没有对谁动过心。所以我怀疑我不是特别喜欢男孩子的，杨龙这小子是例外。

5．
第二天，龙打电话通知我，说弟妹她不好意思让我破费，所以让我上他们家吃饭。其实，弟妹的厨艺真的很好，所以我也很乐意地答应下来了。

周末的时候，我带了两支红酒，就上他们家去蹭饭了。

弟妹是那种聪明贤惠的小女人，只要是男人，任谁都会想要娶回家的。所以，龙结婚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心里还着实为他开心了好一阵子。龙这家伙老实，弟妹配他，刚好。而且弟妹的为人也很熟络，和龙约会不久后，就和他一起喊我大哥，我们也不觉得别扭。开初约会时，龙常常拉着我陪，她也丝毫不介意，三个人玩在一起，倒是十分开心。反而我自己后来觉得不好再当电灯泡下去，主动少和他们出去。

他们结婚后，我第一次上他们的新居。按了门铃，却是弟妹来应门。门一开，就笑脸盈盈的叫了一声大哥。我笑了笑，叫了一声“弟妹”。
她听了，却掩着嘴笑了，说：“哎哟，怎么改了称呼，听着怪别扭的。大哥你还是依旧叫我小芳吧。”

她的名字叫惠芳，她和龙结婚前，我们都是叫她小芳的。
我故意扳起脸来，说道：“你和龙结婚了，那以后就是我的弟妹了，怎么，想赖账么？”
她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大哥你真爱说笑。”

进了客厅，环顾了一下。小小的客厅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向阳的墙上，挂满了像框。大多数都是龙和小芳的照片，却有一张我和龙的合照。我有些讶异。那是我和龙唯一的一张合照，还是小芳帮我们照的。相片里，我揽着龙的肩头，他则微微的靠着我的臂膀，一只手圈着我的腰。我们俩都笑得很开心，无忧无虑的。这张照片本来是我收着的，后来新婚夜时又让龙给要去了，想不到他会挂到墙上去。盯着照片，我有些恍神。

弟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照的很好，是吧？我很喜欢这张照片呢，一直没找着，后来才发现龙把照片拿去当书签了。”

说着瞄了龙一眼。我也望向龙，心里百味陈杂。他笑笑，把头别开去。

弟妹又接着说：“可惜我把底片给弄丢了，否则也能多洗一张给你。”

我笑，“不如这张送给我吧。”半开玩笑的语气。

小芳皱了皱鼻子，说，“这可不行，这是我拍过最喜欢的照片，大哥别和我抢吧。”

看着她可爱的表情，我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说：“瞧你，小家子气的，你那么喜欢这照片，大哥会和你抢么？”

“谢谢大哥，来，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小芳的手艺是没法说的，即便是家常菜，却也吃得出是用心去整治的。一顿饭吃的甚是尽兴。饭后我们坐在客厅聊了一下。

“大哥，我煮得还可以吧？”
“嗯，太好吃了，阿龙能娶到你，是她的福气。”
“大哥取笑了。如果喜欢的话，常来吃啊！”
“怎么可以？太打扰了。”
“不会不会，大哥怎么生分了呢，哪，找到大嫂前呢，大哥就把这里当着自己的家，一点不用客气的。”

虽然听起来像客套话，但我知道小芳是真心的。这小妮子心地善良，不会装假，也是我蛮喜欢她的一点。我瞄了龙一眼。

“小芳，不用问一下你老公的意见吗？”
“咦，你是他大哥呀，上来吃顿饭有关系吗？”
龙有些尴尬，随即又换上一副佻皮的神色，说道：“小芳，如果大哥没空上来吃饭，也不要勉强人家了。他是警察，自然是公务重要。”
我也笑了，“哟，这么说，要是我不来吃，反而是我不给面子啦？”
小芳笑嘻嘻的接过话头，说道：“那个你自己心里明白。总之呢，以后要是大哥不忙的话，还望赏光来吃顿便饭。”
“你们俩夫妻一唱一和的，我还能拒绝么？”
三人笑在一起，十分的其乐融融。

我回家时，龙陪我走一程。

大街上，我们俩并肩走着，点了一根烟，两人共着抽，我有些感慨地对他说：“你小子还真是走运，娶到这么个好老婆。”
他突然停了步伐，扳过我的身子，双眼炯炯的盯着我，问道：“宝宝，你真的不介意我结么？”
他这么称呼我，我倒是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回到：“傻瓜，你又不是认了别人当哥，我干吗不舒服？你娶到个好老婆，我很是开心。”
半晌，他又问道，“哥，你想要结婚吗？”
我失笑，“当然想。但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哥。”
他没有回答，脸上却笑得美滋滋的。我伸过手，推了他脑袋一下，喃喃道，“臭小子。”

老实说，男大当婚，我真的觉得她结婚是应该的。对我们之间的事，是全不相干，毫无影响的。我们是兄弟，又不是夫妻，对么？

6．
我说没有人愿意嫁给我，那是真的。自从我开始当警察后，身边其实一直不乏女伴的，只是都没有论及婚嫁。
好几次提到，过后那些女的就逐渐疏远我了，后来也就不提了。

平时，如果龙没有来找我的话，我通常都会在附近的一间小酒吧消磨时间，也顺便认识女孩子。还没有认识小芳前，龙和我来过一两次，后来和小芳交往，就没有来过了。酒吧名称叫“胭脂”，老板娘曾经是风尘女郎，姓金，大家都管她叫金姐。酒吧有许多单身男女出没，顾客群也比较成熟，所以我很喜欢这里。我大部分女伴都是在这里认识的。

曾经在闲聊过程中，和金姐说起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当时她笑着说：
“像你这种男人呀，我们女子有个称呼，叫完美男友，一等一的情人，九等丈夫。”
我听着有趣，问道，
“怎么说？”
金姐接着说，
“喏，你们长相英俊，身材标准，性格温柔浪漫，又有些痞，而且又有些玩世不恭，又不会纠缠，不是标准情人是什么？”
我感到疑惑，
“那为什么不能嫁给我们这种人呢？”
金姐笑了笑，
“来这里的女子，都是有些经历的，想嫁的都是稳重，会顾家，专心事业的好男人，但求一个平稳的生活。像你这样的，做个床伴还可以，丈夫就免了。如果你真想结婚的话，还是多认识一些刚入社会的清纯小花，机会还大一些。”

其实金姐说的话是很中肯的，但是我比较偏好成熟，有历练的女人，对清纯小花提不起胃口。简就是我喜欢的类型。白领上班族，比我还大上两岁。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虽然长得算不上美女，但是却很会打扮。性格爽利，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床上的技巧更加是一级棒的。我认识她也有两年了，这么多女伴当中，和她玩得最好。

有一次上床后，我们俩靠着床头抽烟。房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在她乳白色的娇躯上，隐隐然有光彩流动。我盯着她，她盯着窗外。我心一动，说道：“简，我们结婚吧。”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头来，斜睨了我一眼。说：“我要结婚的对象绝对不会在酒吧找到的。”
“为啥？”
她又睨了我一眼，说道：
“小胡，我把你当朋友才对你直说。世界上，有些人适合当朋友，有些适合当情人，有些适合当伴侣，有些呢，只适合当床伴。会泡吧的男人，绝对不是当老公的料子。”
“嘿，那我们算什么？”
“床伴加朋友吧。”
“你没有动过心么？”
她盯着我半晌，左手的香烟袅袅上升。眼中的神色有些感慨。然后她转过头，缓缓的抽了一口烟。
“我曾经结过一次婚。我和我当年那个老公，认识了八年才决定结婚。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离婚后我才发觉，其实我们只适合当情人，朋友，不适合当伴侣。只是年轻的时候，什么事都不会想，以为两个人亲密了，就理所当然的要结婚。其实当年如果没有结婚，那我们现在还会是好朋友。如今呢，倒像是仇人了。”
她又吸了一口烟。
“所以，我从此对婚姻的事就比较谨慎。”
转过头，她双眸在黑暗中闪烁，
“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朋友，但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的。你太像他了。再说，我的丈夫赚钱一定要比我多。”
最后一句让我的自尊心稍微损了一下。我默然半晌。问道：
“那你有没有碰过，既可以当情人，又可以当朋友，又可以当伴侣的人？”
一朵苦涩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展开。她扭过头望向窗外。
“如果你碰到这么一个人，那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简抽完烟就动身离开了。她从来不过夜的。

我躺在床上，脑中浮现一个名字，一张脸孔。

7．
一个月后，传出弟妹怀孕的消息。

这段时间，我常常上他们家里吃饭，饭后，龙常常陪我。有时只是在街上走走，偶尔去喝酒，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我们以前的家里。造爱，抽烟，聊天。

往往在聊天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从前一样。

当初出来到这个城市时，我们俩合租我现下住的单位。日子过得很平实。他是老师，起身得早，所以早餐多数是他准备的。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餐，接吻，他上班，收拾，我上班。偶尔我也会早起，然后用摩托车载他上班。我工作的警局就在他的学校隔壁，望出去就是学校的后操场。时常，看见他带着学生们在运动。阳光下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开心，就像一个大孩子。他放学后就会先回家准备晚餐，我则负责洗碗。饭后，我们或者出去喝酒，或者坐在客厅聊天。有时造爱了躺在床上抽烟。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好像也没有人问过将来会怎么样。我们的心里都认定将来如果找到适合的对象是要结婚的，可惜他找到了对象，我还没有。

通常，大约十点钟左右，我就会让他回家。结了婚的男人，总不成太迟回家。如果不是太迟的话，我会一直陪他走到他家楼下。看着他踏进了家门，才离开。

我也有想过，我们这样子，到底算什么？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是杨龙。我生命里就只有那么一个。

8．
金姐曾经对我说：“像你这种男人，我见过。一生就爱上一个人，一生就毁在那个人的手里。不知道时说你幸运呢，还是悲哀。”

当时我正坐在“胭脂”的吧台前，一口烟，一口酒的放松。那天是个周日，而且时间还早，酒吧里头没有什么客人，所以金姐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瞎扯闲聊。她突然冒出这句，我倒有些失笑。
“我像是在热恋当中吗？”
金姐笑了笑，顺手把一支刚刚抹过的高脚杯挂到架子上。
“四个字，死心塌地。恋爱时的患得患失，你早就体会过了。”
“金姐，你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如果我真的爱一个人，呢么他不和我在一起时，我能不捉狂么？再说，他还结婚了呢。”
“啧，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告诉你，金姐我阅人无数，是不会看走眼的。你之所以不会捉狂，是因为你已经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俩都会在一起的。”

我一怔，心里想，那倒是。脸上却不知不觉地笑开了。

9．
弟妹怀孕到分娩的那段期间，我常常上他们家。弟妹头一胎，害喜闹得很厉害，却还是坚持做家务。我下班了有空，就上他们家去帮忙家务。晚餐通常是我和龙料理的。当年老姐怀孕时，我帮忙过一段日子，对孕妇该吃什么，该避忌什么，还是有些概念的。

那段日子其实很开心。我喜欢这样的一个家。我甚至减少了和龙单独相处的时间。只有偶尔真的忍耐不住了，才回我的家匆匆的办事。过后还赶紧让他回家。老实说，放着一个孕妇一个人在家里，任谁都很难会放心得下的。

为还未出世的孩子置办物品的任务也落在我的身上。龙，小芳，我们的家人都不在本城，特别小芳的家人都在国外，所以更加需要彼此的扶持。龙的父母在分娩前一个月来到龙的公寓，小小的屋子更加拥挤起来。

我一直觉得龙的爹不是很喜欢我。也许，他觉察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吧？有一天我在他们家吃晚餐，龙爹突然问道：
“胡宝，有没有对象了呢？”
“是有几个朋友。”我谨慎的答道。
“也是，年轻人早些成婚，也不用天天在外头吃饭。”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点了点头。小芳插嘴道：
“爸，大哥都是和我们吃的，也没有常在外头吃。”
龙爹瞪了小芳一眼。
“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熟，毕竟是外人，总没有自己成家的好。你说是吧，胡宝。”
龙也打岔，
“爹，大哥工作忙，没时间找对象。”
“那是，成天就得往你们家里跑，还有时间找对象么？我说，你们俩也该识趣些，别老是要麻烦人家。”
看到小芳和龙两人唯唯诺诺的，我心里骂了一下：“死老头，我想在那里吃饭，干你鸟事？”不过还是出声打圆场：
“老伯教训的是。谁让我不走运呢？这婚，过一两年总是要结的。”
龙爹似乎满意了，继续静静的吃饭。

那顿饭后我就少去他们家了。龙打电话给我，向我道歉，我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老人家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能不见面，就避免吧。反正，他们也是暂住的。

有一天接到龙的电话，说弟妹生了，是个男孩。我下班了就匆匆赶到医院。近了病房，看见龙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弟妹躺在床上，正在熟睡，估计累了。龙的父母不在。龙看见我，开心地说，哥，过来看，孩子像谁。我凑过去看，小子眉目长得像龙，下巴却像小芳一样秀气，长大后一定是美男子一名。
“哥，你抱。”
我抱过龙的孩子，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一种单纯的幸福洋溢。
“我咋觉得孩子有些像你。”龙笑着说。
“怎么可能？”我失笑。这小子，莫非想我想疯了么？想到这里，我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弯曲。

10．
孩子满月后，龙的父母也回老家去了。日子又似乎回到从前那样。只是多了一个小孩子，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当中还是我最有经验。多亏了我那不负责任的姐夫，老姐生孩子那段日子，我学了不少东西。

相对的，我和龙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加减少了。有时真得要以为我们就这样变成普通的好朋友了。只是，当我夜深独自在想念龙时，当偶尔我们造爱，龙迫切的吻着我时，我又觉得似乎不那么容易能够分开。

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我们就好像活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战战兢兢的享受着那梦一般的幸福，却又随时害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是如此，龙是如此，小芳也是如此。得益的是孩子，我们三人，好像要比赛般，争着疼孩子。毕竟，孩子的话题很简单，很安全。

只是，总会有人开始感受到一些真实的情绪。

某一天，我看到他们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本书，那本书我看过，是讨论爱情的。主题是爱情的专一性。我心下嘀咕，好好的怎么看这些没用的书。

小芳逐渐的变得不开心了。虽然我们在一起时，她总是努力的有说有笑的，但是偶尔，当她觉得没有人注意时，我总会瞥见她紧蹙的眉头，紧抿的嘴角。我知道龙也察觉到了。如果他曾经和小芳谈过的话，他什么也没说过。

有一天，我正好值夜班，所以上午的时候买了一些小芳喜欢的小吃，上他们的家去，打算和她好好地谈一谈。进门时，发现她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小芳看见我，努力的笑了笑，不过嘴角还是垮了下来。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声地问道：“怎么啦？”
她摇了摇头，双眼盯着墙上。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到那张我和龙的合照。我开始说：
“小芳，你有什么事，不如。。。”
她打断我，“大哥，没有事。只是累而已。”我伸臂揽着她。她靠向我的怀里。
“什么事让你累了呢？和大哥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半晌，又说：
“大哥，有些事，不能和别人说的，对吧？”
我望向她，问道：
“什么事？”
她只是笑了笑。笑容虽然很悲伤的样子，不过似乎平静了下来。她既然不说，我也不相逼得太紧，不过也隐约猜到她的心事。也许，她已经觉察了些什么吧？发了一阵子呆，她又问我：
“大哥，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我想起龙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们夫妻俩还真登对呀。怎么我从来就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呢？答不出，我也只好轻轻的揽着她。

如果，是因为我和龙之间的事，而造成她这么痛苦的话，那么太过不公平了。毕竟，怎么看，她都是无辜的。我仔细想了想。她没有工作，和家人的关系很平稳，从来没有发生什么问题。生活中的朋友也不多。能让她挂心的，就只有龙了。

也是时候找龙谈一谈了。

11．
龙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很疲惫的样子。他躺在我的怀里，双眼紧闭着，眉头微微蹙起。我轻抚着他的肩头，心里的话，不知道怎么出口。倒是他先开口了。
“哥，小芳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我在想，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们的事。”
我停了一下，决定避过这个话题。
“那你以后多花谢心思在她身上嘛。我们做男人的，总不成让自己的妻子不开心。况且，小芳那么好的女孩。”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抿了抿。
“哥，有时候我真要撑不下去了。”
我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刚刚办完事，他的头发濡湿，有一股轻微的，他独有的汗味。
“慢慢来，不要想太多。”
“那以后。。。”
“没有关系，我相信你。”
他把头埋入我得肩窝，深深的呼吸。我不断的拍抚他结实的后背。他虽然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杨龙。如果能够的话，我多想帮他分担他的忧愁。可是这件事，好像无论我怎么插手，都于事无补，更加可能会适得其反。

其实，我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远远的离开他们，吧？可是我做不到。我担心，如果龙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那怎么办？

况且，没有龙的生活会是怎么个模样，我是想也没有想过的。

12．
后来我们的来往就渐渐的减少了。我还是不定时的上他们家蹭饭，不过龙很少陪我回家了。偶尔出去喝酒聊天，也不过一个月三，四次。上床更加少了。

我原来以为，这样的日子应该不难适应。毕竟，还是常常能见到龙，也没少聊天。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热衷于性爱，偶尔一两次也应该足够了。

可是我有些诧异的发觉，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适应。好像心里头有一条筋，越拉越远，越崩越紧。我完全想不通这个道理。但是心上的事，似乎不是说道理就能通的。我只有尽力的去忍耐。

金姐毕竟阅人无数，最近一次去喝酒，一眼就被她看出我有心事。她抽出一条烟，在台面上敲了敲，放进嘴里，问道：
“怎么啦，是不是失恋了？”
我伸过手，帮她点了烟，顺便答道：
“怎么会呢，我都没有爱人。”笑了笑，才发现笑容有些苦涩。
金姐也没有回答我，自顾自的吸了一口烟，再接着道：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爱上过一个男人。他是富家子弟，不过气质很干净，不是经常出入声色场所的主儿。当年在夜总会的门口遇见他，是来接他哥哥回家的。后来他常常就来找我。其实看得出他不是很习惯在这种场合出入，不过，为了见我一面，他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他哥哥来找我。有时，就在夜总会外头等我下班。开始的时候，我把他当着朋友，聊天，吃宵夜，玩得很是开心。一直都没有上过床。后来，我逐渐对他动心，却开始疏远他了。”
金姐第一次主动说自己的故事，我有些好奇。
“怎么呢？”
她耸了耸肩。
“也许，不想他为了我而沉迷。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终究是配不上好人家的，也不相信他真地会爱上我。为了他好，总是希望他找到一名良家妇女。”
“那后来呢？”
“后来，好几次我在他的面前和他哥哥公然调情，他受不了，后来就没来了。”
金姐嘴角勾了勾，冷笑道：
“当时，还为他掉了几滴眼泪。谁知道，几年后，传出他因为风尘女郎而闹的家庭破裂的花边新闻，真是讽刺。”
“你后悔过吗？”
“是有些。如果当初，任性一些，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一些开心的记忆。何况，很有可能我们一两个月就会分了。就不会有所牵挂。”
金姐弹了弹烟灰，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顿了顷刻，接着道：
“不过，我也很庆幸。至少，他在我的回忆中，一直是那个单纯的好男人，他真心的爱过我，我也真心的爱过他。在我二十年的风尘生涯里，他是唯一一段纯净的回忆。”
默然。金姐继续静静的抽烟，而我，则很不争气的想起杨龙。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同居吗？我们本来就是同居。去国外结婚吗？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况且，我们也没有钱。金姐打断我的沉思。
“我想说的是，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料算的东西。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如果已经决定了什么，不要闷闷不乐，看开一些。”
瞄了我一眼，接着说：
“小胡，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其实金姐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安慰的话，硬是要用教训的语气来说。我看着她，笑了笑：
“谢谢你，金姐。”
她喃喃骂了声：“小鬼头”就走开了。

也许，当初杨龙不结婚就没事了。但是，我们俩都没结过婚，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我真的以为即使结了婚，还是一样可以常常见面，和以往一样的。但是，婚也结了，路也只好这么走下去。要他离婚，这种话，我还是说不出口的。再说，说不定时间久了，调适过来，也会习惯的。

13
日子久了，倒也逐渐适应下来。我们三人，似乎又回到过去有说有笑的日子。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孤单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怀念龙的体温。不过，是可以忍受的。至少，看着他们幸福开心，我也是很安慰的。

我们这座小城市里，基本上治安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多数就是一些偷窃的案子，打抢都少见了。警察也不过是让人民安心罢了。不过最近似乎有个犯罪集团，专门偷盗汽车，机车，倒是让我们警局忙了个不亦乐乎。工作上有些挑战，也让分散了我对个人情感的注意力。

在几位同事的合作努力下，我们终于查出集团的大本营，在一次行动中，终于一网打尽。还上了报纸。只是，我在这次行动中受了点小伤，伤口感染发炎，被送进医院里。

本来伤口发炎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但是不知道怎的，这次却十分严重，高烧好几天不止。有一天晚上，高烧中，梦见以前和龙在一起的一些片断。其中一幕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偎在家里的沙发，他问我：
“哥，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我回答道：
“不怎么样，以前怎样，现在怎样，将来就怎么样。”
醒来后才发现枕边湿了一片。

床头坐着一个人，我定了定神，发现是杨龙。他眼泪汪汪的盯着我，说：
“宝宝，以前怎么样，将来就怎么样么？”
是我说梦话了吗，还是巧合？杨龙把我搂进怀里，我虚弱了好几天，被他这么一抱，忍不住激动的回搂着他，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下来。

被这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紧紧的包围着，我心里面好像有些什么东西被温柔的安置回去，一直不曾察觉的紧绷，逐渐松懈。

原来，他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本来打算给我办个小小的庆功宴，不过我几天没有联络，打去警局，才知道我住院的消息。我在他怀里，闷闷的说：
“小伤么，没事的。”
他笑，胸腔随着笑声震动，一直震到我心里。
“你就是爱逞强。已经高烧三天了，还说没事？”
“明天就好了。保证。”
“保证？”
“我什么时候对你失约过？”
他似乎有些感慨，箍着我的手臂，紧了一紧。
我就这样在他的怀中，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退烧了。

14．
住院的事情发生后，一切似乎都逐渐恢复以前的样子。只是他几乎每晚都要打电话给我。即使在他们家吃过饭，回到家后，他还是会打电话来。我也逐渐地少去酒吧了，每天就在家里等他的电话。倒是开始习惯上网打发时间。

那时候网络刚刚开始流行。我用那次行动发下来的奖金买了一台电脑，他每天晚上大约十点钟要打电话来，之前之后的时间，我就在网上渡过。

上网久了，也知道一些同志论坛。偶尔去看看人家写的故事，也是满有趣的。有时会想起我和杨龙的关系。一直想不通，我和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关系。是爱情么？不对呀，故事里的爱情，总是起伏转折，高潮迭起，我和他的关系，平平淡淡，乏善可陈。我们好像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挣扎。他要结婚，我也不觉得难过。其实，他娶到个好老婆，我还蛮为他感到高兴的。也许，我们之间，也不算是爱情。可能就是比兄弟多了那么一点的感情吧？同志吗？好像也不完全是。毕竟除了那小子，我还没有对什么男生动过心，发过情。

有一次看到论坛上在讨论同志该不该结婚的问题。

结婚对我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事。男孩子长大了，娶老婆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想起小芳，又好像觉得自己错了。和一个人结婚，除了生活上的共给，感情上也要有一定的付出的吧？多少感情才是够的呢？还是，要独一无二才会满足呢？我印象中，认识的女性都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有机会要问问金姐和简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很希望小芳不会被我和龙的事影响。真的。

15．
这样子过了大半年，小芳来找我，脸上的神色惨淡，精神憔悴。

“大哥，我想和龙离婚。”
她第一句话就让我吃惊。我一直以为我和龙疏远了，一切都好转了。怔了半晌，我慌忙道：
“小芳，如果是因为。。。”
她打断我，说道：
“其实，在没有结婚前，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人。”
她停了一停，脸上出现追忆往事的神色，望着空处，继续缓缓的说：
“当时，我是他身边唯一的女朋友，他对我又很好。我就想，无论他心里有没有别人，我嫁给他，能够一起生活，那就很好了。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很开心。后来，越来越爱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接受他心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我开始觉得压抑，特别是生了小奇后。我才知道，自己心里一直隐隐有个希望，会逐渐的取代另一个人的地位。可惜办不到。”
“小芳，其实。。。”
“其实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他对我很好，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我也知道他一直很努力的想给与我想要的，但是他做不到。当他开始逐渐憔悴时，我就知道，他始终最在意的，是心里的那个人。”
“憔悴？”
“他已经瘦了不少。他以为我没注意的时候，往往会望着空处发呆。我看到他那幅模样，真的是很心酸。我觉得我错了。。。”
“小芳，不是你的错。”
她垂下眼帘，两颗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不，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嫁他，错在不该太过爱他。现在这样，我也辛苦，他也辛苦。大哥，你能帮我么？”
我叹了口气。
“你确定么？要不。。。”
“哥，我已经想过好几个月了，你不用再劝了。”
我有些心疼，轻轻的揽过她。这小妮子，错就错在她想太多了。
“说吧，你要我怎么帮？”
“你帮我和龙说，把小奇让给我，好么？我以后过年过节，一定会带他来看你们的！小奇是我的骨肉，我不想和他分开。”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她在我的怀中说：
“大哥，你是好人，杨龙他，就拜托你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希望能让她好过一些。我在想，如果杨龙从来没有碰见我，那他们应该会是一对幸福夫妻吧？其实，错的是爱捉弄人的命运。

16．
离婚后，小芳移民去澳洲和他父母会合。在机场送走她后，我和杨龙回到他们曾进共住的公寓，继续地整理。杨龙又要搬回家了。

我们站在那一幅挂满照片的墙上，看着照片里小芳幸福的笑容。他们的结婚照，她一张都没有带走，唯独把我和龙的那张合照拿走了。

龙的眼睛泛红，喃喃的说：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我从后面抱着他：
“不是你的错，小芳没有怪你。”
龙靠向我的肩膀，闭上眼说：
“哥，我真的没法子。我一闲下来，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你。”

我很感慨，用力的拥着他，贴着他的脸颊，呼吸他的气息。这么一个好男人，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和我纠缠在一起，是我太幸运，还是他太过不幸？他绷紧的身子逐渐放松，整个人靠着我。半晌，他问道：

“哥，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前怎样，现在怎样，将来就怎样。我站稳，让你随时来靠。

至于那些关于爱情的传说，就让别人歌颂去吧。

（完）